二十一岁忆人生 之 怀念外公
一个月前的一个中午，我从睡梦中醒来，神智还不是十分清醒，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，我表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，我没有听到。我没有做任何揣测，回拨过去。
我听见表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说:“刚才爷爷不在了。”
怎么形容这种语气呢？说不上平静，因为真的有点快，很笃定，想让我快速接受这个事实的那种笃定。
当然，我没让我哥失望，我说:嗯。
表哥接着说:“前几天爷爷住院，医生说他的肺里算是气泡。今天中午突然喘不上气，你爸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。我现在在外地出差，现在马上回去。”
“好，那我也准备买机票回去。那你注意安全！”
.我回到床边，坐下来。没有悲伤袭来，也没有眼泪落下。我只是平静地一边翻着手机的相册，一边想着我的外公，回忆起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。
我认识外公的时候，他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，不说精神矍铄，但是绝对称得上硬朗。
外公那时手脚灵便，经常替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的父母到幼儿园门口接我。看见我以后，就紧紧地牵起我的手，穿过长长的巷子，走过熙攘的街道，把我接到自己家里。外公的左手真的很有力，我的手经常会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变麻，但是我从来不会挣脱，因为不想失去这份安全感。
因为父亲在外读书，妈妈工作太忙。我经常被寄养在外公家里。外公家是我们镇子上常见一座老式的二层小楼，还有一个院子，院子里满是外公花花草草，品种繁多，除了花坛上一盆盆葱绿的兰草，我都不认识。现在猜可能有牡丹、海棠和月季吧。外公是十分爱花草的，我至今还记得他用大水管给每一盆花浇水的样子。所以我住在外公家的日子，眼睛里总能看到绿肥红瘦。(记忆碎片:最特别的是一棵李子树，李子成熟的时候，我总能吃到外婆端给我的一碗冰镇李子果，一整碗。是那种熟透之后吹弹可破的紫红色的果实。咬开之后冰凉甜蜜的汁水会溢满口腔，这对于那个食物品种还不丰富的年代的小孩子来说如同盛宴。后来我去了北方，三四年没有回家。有一年终于回去，李子成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。当外婆从冰箱里把一大碗李子拿出来的时候，我差点高兴地哭。那种久违的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。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吃到过这样好吃的李子，不是个头太小太干瘪，就是酸涩坚硬嚼着都费劲。因为外婆外公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，搬离了我的家乡，到城市里方便就医。我猜想如果我有生之年再一次吃到这样的李子，我一定会哭。因为那是我的童年，被岁月偷走一去不反的童年。)
外公对他的孙子辈是极其宠爱的，他喜欢给我们取一些外号，他给我起的外号我记得的就有四个:小狗狗，小人人，聪明人，能干人。是为了表达亲密也算是对我的希冀。我虽然是女孩，但是丝毫感觉不到他有重男轻女的想法。我在外婆家住的时候跟他睡一个房间，南方的冬夜是极其寒冷的，外公会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把我盖住，细心地掖好被子角。然后自己才去睡觉。有一天半夜我做噩梦哭醒(噩梦就是我已经开学回北方了)，外公拿出电筒照了我一下，喊了一声:小狗狗。我顿时放下心来，安然地继续睡去。今年寒假我去外公家，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外公在同一个房间睡觉，他开心地说:“今天是小狗狗跟我睡呀！”我说:“是的呀!”睡觉前他跟我聊天，聊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，只知道我很快就睡着了。半夜，我听到他咳嗽醒过来，发现他在强忍着不咳出声来。我不想他为难，假装出去上厕所，想让他痛快地咳出声来。我在厕所却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小事:我小学暑假回家住在他那里，我说我想画画，可是有没有白纸。外公便把他抽烟留下来的烟盒裁开给我。我也毫不嫌弃地拿来，用铅笔画了一组漫画。我记得内容是当时当红的韩国组合东方神起成员的日常生活。我递给外公看，外公拿着那张烟盒漫画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，逢人就拿给人家看说是我画的。后来我长大了一些，会常常把电视调到播放偶像剧的频道，外公也乐此不疲地跟着我看，看到搞笑的桥段我们会很开心地一起笑。当时我很疑惑，一个老头怎么可以理解年轻人的东西。后来我总算渐渐明白了一些。
外公其实骨子里是很古板和很严谨的人，早晨的他用来洗脸香皂永远是那个味道，他的座位永远是固定的一个沙发坐，他裁出来的卫生纸永远整整齐齐大小一致，茶杯里的茶叶永远泡开之后永远占茶杯的一半。(这导致我习得了一些“坏毛病”，我长期以来也安于一尘不变的生活，不喜欢一般年轻人有破洞衣服...可外公的优良品质却没有学到，我的东西永远乱扔乱放，生活习惯一片混乱。) 他的思想观念也有些保守，他最常告诉我的一句话是:万般皆下品，唯有读书高。我从小把这句话奉为真理，并且严格执行。这句话几乎支撑我走向了学习生涯的巅峰。后来历史老师告诉我古代统治者用这句话控制读书人的思想，我愤怒地把写着这句话的书页撕下来。不过我的人生也迈向了迷茫，很长一段时间我相信这个怀疑那个，再也没有一句话能如此那般地激励我了。(未完待续...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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